嘶鳴的馬匹、急促的奔跑、慌亂的女聲。兩匹一棕一白的馬兒越過人群奔向科穆伊,在距離他幾步之遙,緊急煞車。

  「誒?」科穆伊眨了眨眼,手中舉起的槍砲緩緩往下。

  自白色帶有黑點的那匹馬上,翻身而躍的———是兩名似曾相似的熟悉女子:墨綠色的長髮帶有一點微卷,紫色的美目倉皇流轉;橘紅色的短髮戴有一頂帽子,赭色眼眸微慍盯視。除此之外,還有一名黃棕色辮子頭的青年,恭謹跨下馬匹,朝神田作了個揖。

  「利、利娜莉…?是利娜莉嗎?!!」在望見那紫眸盈溢的思念後,科穆伊再也忍不住,放下手中的武器,上前擁抱住美麗的女子。「科穆伊哥哥…好久好久…沒見了…」雙手扶上男人的腰際,摟緊,似乎要確認這並非夢境,紫眸染上一層欲滴的水氣,紅唇泣不成聲。

  至於芙,則是快步踏向莫,一個肘擊!!「把武器給我收下!」高傲的命令道,芙看著黃髮男人張手,把自己用力揉進懷中,一種毫無空隙的擁抱。「芙…」啞聲低喚著女孩的名字,莫整個身體像是放鬆下來的緩和。「…嘖嘖,別給我哭。」別過臉,意思意思的輕拍莫的背,芙唇邊也逸出寬心的淺笑。

  挑眉,看著急轉直下的事情演變,神田動了動不靈活的手指,試圖想要站起。「既然已經拿到你想要的人質了,尊貴的中國皇帝啊…煩請您將那些詭異的槍械收起來好嗎?」帝奇甩甩髮,扶著拉比好整以暇的站起,同時轉向科穆伊。

  揩揩眼角,將溢出的淚漬抹去,科穆伊高舉左手,示意眾士兵將手中的武器全部卸下。

  「朕已經拿到朕所要的人質了,但對於貴國這樣擄人的態度,仍是深感不滿。天皇天后呢?朕在想…也許朕需要和她談談。」科穆伊將利娜莉攬在身側,鏡片下的眸由欣慰轉為犀利。利娜莉皺緊了眉毛,彷彿對科穆伊的話有些擔憂。畢竟…這麼直接的話語……

  神田冷冷的微掀嘴角。此刻這位年輕的天皇大人直挺挺的站定,銳利的黑眸掃過科穆伊,停駐在自己的右手邊旁,冷漠的語氣輕吐:「關於和那女人洽談一事,還請自己去和『他』商量」意有所指,刻意加重音量的『他』字,宣示了另一個男人的存在。

  「唷,天皇,還有科穆伊,好久不見了呢。」

  吊兒郎當,狂放不羈的語氣,自另一旁,牽著馬匹緩緩走出的男人口中,流溢。

  竟敢直呼朕的名諱!科穆伊瞇起了眼,看向那紅髮的男人,眼中驀然覆上一層,訝然。脫口而出,他的名字:

  「克、克克勞斯‧馬利安?!!!」

  並沒有很訝異的挑起眉,克勞斯牽著那匹馬走到科穆伊身旁,伸手拍拍利娜莉的肩,朝她一笑。「馬利安公子為何…會來到此處呢?」利娜莉昂起小臉,好奇的詢問。「這個嘛…當然是為了見這位大美女一面囉。」執起利娜莉的手,克勞斯淺淺勾唇。「謝謝您的稱讚…」利娜莉只能跟著微笑。

  「克勞斯,把你的手給我放開!」科穆伊恨恨的咬牙,瞪著紅色長髮的男人。「別這麼小氣嘛,科穆伊。還是你是在吃醋呢?」似乎認為,直呼中國〝皇帝〞之名是件稀鬆平常的事,克勞斯放開握著利娜莉的手,轉而搭上科穆伊的肩膀。「誰吃醋啊!!朕真是今年犯太歲,才會遇上你這陰魂不散的傢伙!」科穆伊氣得脹紅了臉,怒吼著。「我還以為是因為你想念我的緣故呢。」「誰會想念你啊!克勞斯‧馬利安!!」

  完全不曉得發生什麼事的諸位日本將領,莫不傻楞楞的看著克勞斯對上科穆伊,那宛若小倆口拌嘴的爭吵。

  「克勞斯…你是什麼時候…和中國皇帝認識的?」率先開口的拉比,一問就直接切入問題的核心。「這個我待會會解釋的,你們不覺得,只有我一人隻身前來有些詭異嗎?」似乎隱藏什麼的問話,帶著隱約奇特的肯定。

  利娜莉輕輕「啊」了聲,看著由克勞斯牽來的馬匹上,軟倒著的纖細身影。所有人順勢一同看去,是天皇天后本人沒錯,雖然身上狼狽的被綁滿了繩索。

  「要解釋?」神田雙手抱胸,墨色的眼神彷彿刀片般的尖銳,陰狠瞪向那個此時只剩畏懼的女人。「並不會很複雜,但我還是簡單的概述便是。」克勞斯輕輕笑了出聲,那樣低沉的笑意自喉頭溢出,神田眉毛又挑得更高了。

  「關於中國與日本之間的契約…其實是我捏造的。」克勞斯聳聳肩膀,右手將嘴邊的菸拿起,並丟到地上踩熄。

  這樣短短的一句話,讓所有人失神了片刻。

  「你是指,我們大老遠跑來這裡…是白忙一場?」首先回神,神田一把將六幻抽出,直直指向克勞斯鼻前。「也不算,畢竟那女人是真的有想要威脅中國,才派我擄人。但是『契約內容』這方面…她可就沒有說清楚了…」克勞斯不慌不忙的回答,同時再次拿出一根菸,點燃。「所以?」帝奇瞇起眼睛,還有那麼易絲不明白的神色。

  克勞斯撓撓髮,「嘖…總之,那個破天荒的契約協定內容是我胡謅的,但我真正的用意,只是想要將中國引來罷了。」所以,『再次打敗日本』這個協議是這傢伙捅的婁子?帝奇無奈地嘆口氣,沒事將中國引來做什麼啊……「為什麼?」科穆伊皺起眉毛,非常的不悅。

  「如果我說是為了見到你,你相信嗎,科穆伊?」

  又似認真,又似玩笑;又似深情,又似風流。輕吐的煙霧隨著雲淡風輕一句話,顯現。

  「…誰會信!!」科穆伊沉默了半晌,堅決的回答。偎在他懷中的利娜莉只是微揚螓首,紫晶般的水眸瞬也不瞬盯著自己哥哥看。

  看樣子這傢伙和中國皇帝有關係……帝奇和拉比互望一眼,交換一個瞭然的眼神,神田則是咂舌,旋身就走。

  「那女人交給你們處置,畢竟日本已經容不下她。謀起篡位,這罪刑,殺無赦。」沒有回頭,沒有停留,僅僅拋下這樣一句。

  剩下的人也摸摸鼻子識相的離去,剩下中國軍隊,以及那紅髮男人,和天皇天后。

  「我們得好好敘舊了呢。科穆伊。」「朕很忙!」

***

  回到軍帳內,神田嗤了聲,狀似不屑。「有種…很空虛的感覺啊……」拉比按著胸口,無奈的囈語。「不過,往好處想,這件事情也算是解決了吧…」帝奇也是很無力的癱坐在拉比旁邊,將他擁入懷裡。「馬上啟程回中央。」神田收拾著衣物,已經準備要出發。

  「慢慢來吧阿優…整頓軍隊可不是幾個時辰就能整頓完畢的…」拉比抱著帝奇頸子,昂昂下巴對著神田說道。「我只想趕快回去。」一想到那天殺的樓主和自己不成文的約定,神田就是一陣煩躁。「哎呀…想開點嘛,可不是人人都有機會當一天〝藝妓〞的喔。」看到神田的表情,自然是明白神田所想的,拉比掩嘴遮去過分燦爛的笑容。「不要忘了,死兔子你也要一起扮裝。」神田冷冷的眼刀射了過去。

  處在狀況外的帝奇眨了下琥珀色金眸,疑惑的眼神飄向神田,再飄向拉比。「其實只是一個小玩笑的約定啦……」將『不守時,就要扮藝妓』的口頭之約簡單概述給帝奇聽,拉比無奈的攤手,順便補了一句:「我可是遭受池魚之殃的受害者耶。」帝奇倒是悶笑幾聲,「不錯啊,那我們就晚點啟程好了,我也想看小兔子變成藝妓的模樣。」

  「這個玩笑不好笑喔。」碧綠色眼眸閃過一絲慍怒,而那慍怒化作眼刀朝帝奇刺去。「我並沒有開玩笑呀。」帝奇用微笑擋下眼刀攻擊,並順便將懷中抱著的小兔子的頭髮,揉得亂七八糟。「啊——帝奇米克你這個渾蛋!!分明只是在看戲!」揮掉男人的手,拉比氣鼓鼓的嘟起了嘴。「是在等著看戲沒錯。」搶先一步,將那兩隻打算捶向自己胸膛的小手握住,帝奇笑吟吟的回答著。

  不想浪費時間,神田穿上亞連送給自己的斗篷,將六幻的刀鞘繫緊,直接走出帳篷外。

  「看樣子阿優好像有點生氣呢…」躲在愛人胸懷的拉比悄悄探出半個頭。「他很想念少年呢。」對於人兒可愛的動作感到莞爾,帝奇伸手撫過拉比的臉頰。「也是啦…要是早知道這是一場鬧劇,就不必花費這麼多時間到處奔波了…」搭著帝奇的肩膀,拉比睏倦的打了個呵欠。

  帝奇只是笑了笑,要不是這聲哈欠,他都忘了,現在已處於丑時。「先睡吧,等醒了再來談整頓軍隊之事。」體貼的調整位置好讓拉比安心睡下,帝奇隨手拉來幾條毛毯,裹在他珍愛的小兔子身上。「嗯…知道了…」點點頭,突然湧上的睡意令拉比整個腦袋像是攪和成一團般,只能吶吶應聲。

***

  「看樣子,也是時候要回來了吧…」已屆丑時,該是所有人都入寢之時,翎卻獨自一個人,坐在偌大的中廊,抽著煙管。「再不回來的話…」不曉得亞連還要露出那種失落的表情多久……搔搔頭髮,翎又深深吸了口菸草,逸出微笑。

  「亞連,已經很晚很晚了喔。」

  背對著翎的後方,檀木雕刻的屋柱後,一抹白色,緩緩步出。

  「對不起,憂姊姊…亞連睡不著…」怯怯的說著,亞連輕手輕腳的走到翎身旁。「沒關係,就坐在這兒吧。」將亞連身上的皮裘裹得更緊,翎往旁挪了個位子給他。「憂姊姊…優什麼時候會回來呢…」雙手因寒冷的外頭而泛著死白,亞連吐出的氣息帶有白色淡淡的煙霧。「最多不超過三天,天皇大人一定會回來。」因自己有運氣護體,所以翎將亞連擁入懷中,並反握他冰冷的雙手。

  感覺到濃烈的安心,亞連點點頭,些許濕意透出眼眶。「我知道你很想念天皇大人,亞連。但不要讓自己這麼失常,偶爾也要笑一下嘛。」溫暖的手心貼上亞連的臉頰,翎輕聲細語道。「亞連明白…可是…沒有看到優…我…露不出真正的笑容…」低低解釋,亞連靠著翎的肩膀。「他就快回來了,雀躍一點吧。」翎拍拍亞連的髮,雖然不知道究竟是多麼揪心的思念,但翎大略可以猜測出。

  皎潔彎月高掛,隱沒在雲群之後的星子仍透出一點點、一點點的光輝,如同月亮那般沉靜的白髮人兒,依偎在如同自己母親般的女人懷中。

  「盡早休息吧。明天並沒有歇業喔。」一下又一下的撫摸亞連的髮,翎輕輕笑著。「是…請再讓亞連待一下下…」抓緊翎的衣襟,亞連輕輕頷首。

***

  〈兩天後〉

  好不容易再次攀上之前捷徑,並到達中央城門的神田輕輕一咳。門前侍衛有禮的走近,「馬上回宮,稟報,天皇天后叛國被貶,不得再入日本國界一步。」邊說邊走入城門,神田將身上的斗篷拉緊。他現在有更要緊的事要做。「是,天皇大人。」那名侍衛點點頭,馬上奔回中央。

***

  才不過辰時,亞連嗖地從床上坐起,心中漲滿著奇怪的情緒。是今天嗎?

  簡單盥洗過後,匆匆披了件毛裘,甚至連頭髮都來不及綁,穿上木屐,亞連急急忙忙跑下階梯,跑入大廳,跑出門口。

  眼前的景色像是浮光掠影般的飛過亞連眼角,但是他無暇注意。片片雪花緩緩落下,掉在亞連的髮上、衣上,但他同樣無暇注意。

  除了,突然占據亞連瞳仁之中,那與自己極端不同的黑。

  腦中模擬了數千數百次的,那句『歡迎回來』,說不出口,亞連只能獃在原地,愣愣的看著那黑髮男人走近自己,直到感覺一雙臂膀把自己用力抱緊,他才漸漸回神。

  「…………優…歡…歡迎回來……」

  好不容易,把男人的名字擠出唇邊,白髮地人兒低語著。亞連任由自己的眼淚悄悄滑落,沾濕了男人的肩膀。

  「我回來了,亞連。」

  並不是第一次,神田這樣稱呼懷中的戀人,但亞連卻是第一次,在意識極為清晰之下,聽見男人叫自己的名字。

  「優…很累了嗎?」抬頭,望著男人憔悴的臉孔,亞連伸手拂上,可那冰冷的溫度卻立馬讓神田攢緊了眉,「笨豆芽,怎麼只穿了件白裘?」將自己身上的斗篷裹住亞連嬌軀,神田不免還是叨唸一聲。

  他連夜趕回中央,可不是為了照顧臥病在床的豆芽菜啊!

  「因為…我有優會回來的預感呀。」笑得甜甜的,亞連撒嬌一般將臉蛋埋入神田頸窩。「笨蛋。」抬手,把那霜白髮上的雪晶通通撥去,神田攬住亞連的腰,往〝忘憂樓〞的方向步去。

  亞連鼓起頰,咕噥著「我不是笨蛋」之類的句子,兩手環住神田的肩膀。

  沿路上的攤販已紛紛出來擺設,些許柔和的陽光自雲層邊緣散下,空氣中依舊存留凍人之意,但在亞連眼中,只要身邊的男人依然,自己仍會感受到溫暖。

  「優我跟你說…我已經成為〝南堂姬〞了唷…」亞連將不見的這幾天所發生之事,一一向神田敘述,說到好笑之處,便會溢出銀鈴笑聲;說到難受之處,便會現出悵惘眼神;說到生氣之處,便會露出慍怒神情。神田不光是聽亞連所說的話,連帶著那變化豐富的小臉一併收盡眼底。

  兩人併肩齊步,緩緩的走回樓中,四周充斥著平靜祥和氛圍。

  亞連看見門前,幾抹佇立的娉婷身影,笑容愈發燦爛,直朝她們揮手。

  回過頭來,對上神田視線,男人唇角微微一勾。

  牽緊了彼此的手,雙雙踏出那上階的第一步。


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(FIN)


 翎の廢言:

 番外~番外~(自HIGH中 XD
 這篇總算完成了呀(掩面
 近一年,總算是在一年內完成了(拭汗
 雖然其中有斷坑四個月…
 很感謝各位支持藝妓的大大唷>ˇ<

                    BY翎20091011 a.m.7:0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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